【FE3H/dmcl】后日谈
前言:这是某篇我和朋友太监了后,我自行又补充了一些设定和经过的接龙文的后日谈。设定是现代背景,秘密特种部队队长x情报商兼科技公司代理总监
为防止有些地方大家看着云里雾里稍微讲讲最后结局的一些经过。
结尾大概是地底人所处的组织企图献祭掉整栋楼的人来完成仪式,而在这栋被装满炸弹的大楼里,被地底人和他们合作伙伴涅梅西斯伤害过的人都在一心一意做着自己力所能力的事——复仇。而里边唯一一个与这历时悠久的犯罪计划不相干但仍在行动的人——兄弟,在努力把那一个个不要命的狠人连同犯罪者一块活着捞回来。
而后日谈就发生在事件平息过后的一段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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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末的太阳,喧闹的人群,大片空地中排列的一台台吸人眼球的科技品。金属的表皮反射着太阳的光,来回的人群和产品开启后产生的热量混在一起,公园便成了一盆大汤锅。如果在此把人看做汤底,产品是调料,那这一定是一锅洒满了地面啪嗒啪嗒跑的机械辣椒和空中试飞无人机式花椒的麻辣汤锅。
而这片混沌的锅中有一个异样的身影。他很高,金灿灿的头发让他比太阳更显眼,身上是一丝不苟的深蓝西装,带着太阳眼镜,背挺得如身边的路灯一般直,就如同下了锅后仍倔强地不肯脱掉最外层衣裳的蟹柳棒。
这根蟹柳棒不是雕像,他会给迷路的人指路,会拦下在路上乱跑的孩子,在不知谁的气球挣脱重力飞向天际时,会跳出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高度将气球押回地面,并送还给那个粗心的小主人。他如此完美,就像是哪家公司专程放在这展示用的新型机器人。
然而随着正午钟声的响起,随着一个快活女孩将滴着冰水的矿泉水送到他手中,那层完美和神秘都随着墨镜一块被摘下。
好了,现在路边少了一根完美的蟹柳棒,但至少多了个可以多瞄几眼的帅哥。
“队长,这天气你还穿这么严实,不怕中暑啊?”找了个就近的休息区坐下,女孩把带来的盒饭和冰袋一股脑塞进对面人的怀里,“快喝点水,我大老远就看到你了,看着就热。”
“怎么说这也是园区工作人员的制服,穿上方便人们来寻求帮助。”她口中的队长甩甩金发上的汗水,又灌了一口矿泉水,豪爽的样子又引来了一两个年轻姑娘的侧目,“其他人怎么样?”
“大家都去休息啦,队长你是最后一个。下午会有其他警务来换班,所以剩余时间可以自由活动,但因为人流量过多,怕会有临时抽调人手的特殊情况,所以大家直到活动结束为止都不能离开园区。”
“我明白了,等太阳小点的时候我会去逛逛的,谢谢你雅尼特。”
见女孩还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他疑惑起来,“怎么了?”
“啊……不是,我就是……嗯……队长,你还不准备把外套脱了吗?”
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了愣。
“嘶。”
终于反应过来的男人赶紧把园区分配的员工服脱了下来,露出里面被汗水浸湿的白衬衫。
他把外套折好挂在手臂上,想了想又把脖子上的工牌也摘了下来,捆了两捆放进了裤口袋里。
工牌上工整地写着持有者的名字——帝弥托利。
传说芙朵拉这个城市有一群暗中守护着社会秩序的部队,人称青狮。他们是直属市长的猛兽,精英中的精英,传闻他们解决了一起又一起的连环杀人悬案,也将最近的话题杀人魔涅梅西斯送入被告席,甚至在清扫扎根芙朵拉大陆多年的腐败企业时也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而这支传闻中的部队,他们的领头者,狮群的王,据称是一个金发独眼的男人。
“那么问题来了,”一口冰水下肚,全身的热气都被凉气带走,失去过多水分的身体此刻因迎来新的水源而欢呼,男子长舒一口气,瘫坐在通讯车的小凳上,“为什么我们青狮会来做科技万博展览安保这种杂活?”
“之前涅梅西斯事件闹得太大,大队长禁止我们这段时间参与过于危险的秘密任务。”
“那也不能找个安保工作给我们做吧?还是这种大热天。而且涅梅西斯那件事最后乱来的人只有我们亲爱的大将一个人吧?”
“希尔凡,大队长是为了我们好。”
“我懂,杜笃,我懂的。但我觉得这个位置分配就特别不合理。你看,我前面一个拐角的值班人员是英谷莉特,左边是菲利克斯,多亏了他们,我今天一上午都没什么收获。”
很快他两只脚的脚尖就被硬头皮鞋用力地碾住了,“那是你活该。”
“嗷!你们也用不着这么踩我吧!”
在场的几个人共事多年,都对希尔凡口中的收获是个啥心知肚明,对此无奈又没法劝阻的杜笃选择将劝诫的重任交给更为熟知他的青梅竹马们去办。便沉默地将注意力移到还在操作台前工作的人身上。
“队长呢?”
“雅尼特刚接到他,听他们说之后打算在那片园区逛逛再回来。”
“他在的地方是科技园吗?”
“没错,”一直背对着杜笃的年轻男性终于转过的半边身子,“听说那边有许多新型的无人机展览,我还挺想去看看的。”
“等休息够了,我和你一块去。”
“真的?谢谢你杜笃!”注意到自己过于兴奋了些,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又像想起了什么,转头向身边并排坐着的女性确认起来,“科技园区,是不是里刚公司的展台也在那边?”
此话一出,原本车内热闹的背景音都小了些。
较为年长的女性点点头,声音一如既往带着悠闲和愉快,“我听说是这样,下午休息的时候我们一块去打打招呼吧?”
“别了别了,我怕我们一去英谷莉特能人家吵起来。”
“希尔凡!”
“嗷!我不会乱说话了!别揪我耳朵!”
通讯台前的男性清清嗓子,“涅梅西斯那件事他帮了我们不少忙,我们也可以顺道去道个谢。”
“看到他和山猪在那不清不楚磨磨蹭蹭就恼火,不去。”
“别这么说,菲利克斯你知道吗?我刚才值勤的时候见到尤里斯了。”
“灰狼那个?”
“对对,看到他和多洛提雅手挽手,身后还拖着个贝尔纳缇塔,三个人关系很好地逛着街。”
菲利克斯端着他的半盒盒饭翻了个白眼,“那又怎么样?”
“我就是想说,我和灰狼那批人开过盘的,赌今年大将和那头鹿到底能不能进本垒。”
“你再说一句话,我就把这盒饭盖在你头上。”
“菲利克斯,不能浪费食物。”另一边已经打开第二盒饭的英谷莉特正把已经变成空盒的第一盒空盒扔进垃圾袋,此时便顺势拎起那鲜红的袋子,“把他盖进垃圾袋里才对。”
“那你得拿不可回收的那袋。”
刚想张嘴辩解的希尔凡看着那袋垃圾,还有身边两道扎人的视线,尴尬地笑笑,明智地举起双手,做了个封嘴的手势。
见此情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杜笃也不免叹了口气,“我过会还是去找找吧。”他自言自语道。
队内讨论得热火朝天,但被讨论的当事人却毫无自觉,只是在科技展区的石板路上随意地走着。
周围都是因为新奇玩意又叫又闹的小孩子,以及四五成群、拿着笔记本一个展台一个展台扫荡过去的像是大学生的群体。
他是听说过这次展会有好几所学校组织了课外实习,但这些学生的热情倒确实有点超出他的意料。在他的认知中,人民对远离生活的科技产品并不会展现出比名人八卦一类的杂闻更多的兴趣,即便有再高的成就,当这些成就无法进入人民的生活时,对人民而言就只是如传闻一样的饭后谈资罢了,更别提会吸引到那些在大学期间心思根本不是学习、祖国和未来的学生们。所以此时科技园的盛况与其说是超出了他的认知,不如说让他产生了仿佛是自己跟不上时代的挫败感。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相当守旧的思想老古板,即便因为工作问题他接触过不少专程为特殊情况开发的军用技术,甚至他现在还在运作的右眼都是以西提斯为首的一批人员为他专程制作的高智能仿真电子义眼,但他还是坚持认为自己距离这些所谓的划时代高科技非常遥远,且是不必要接触的。之所以出现这样的认知,或许是因为那些仅限秘密军事用途的东西并不会真正出现在市民手中,又或者是在他的一生中,他为数不多的正常生活时间都保持着一种严丝合缝的节奏——起床、锻炼、吃饭、和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道别、工作。这些时间安排地如此紧凑,如此自然,让他找不到任何一丝能用科技偷懒的缝隙。
自然,他很清楚这些自我辩解在义眼还在运作的时候就是自欺欺人的,但他也明白,忽视自己走入遍地金属块和二极管的世界所产生的不适对自己没有好处。这些金属块并不会给他带来实感,只会让他想起那些借以科学之名行非人道之事的败类,随即思维又会发散到未来的某一天他将踏在冰凉的铁板路上,森林和动物都是用数据和编码精心编制出的伪物,虽有形,但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他再也不能呼吸到纯正的空气,不能感受湿润的大地,不会再有他一进店就一阵狂吠的动物。不,或许数据编织的谎言能完美还原一切,但还是有什么不对。那是个被精密的计算牢牢包裹的窒息空间,没有一丝脱离理性之外的热度,而他作为一个以感情为粮食、为动力的生物,在这种空间内生存不下去。
被思绪牵引着,他的双脚无意识地前行,直到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那个人背对着他,身后是个巨大的以黄色为主的展台,展台正中是个显示屏,播放着电子义肢的广告。显示屏前有两排展示商品的展示柜,再往前就是一块体验区。男人穿着和他一样的白色长袖衬衫,此时两条袖子都挽到了胳膊上,被汗水渗透的白衬衣贴着他背部的皮肤,但他的声音是那般愉快和自信,毒辣的环境似乎未曾削减他士气的一丝一毫。他身前是几个记着笔记本,热情地问东问西的年轻人,他们交流得很热烈,因为有一定距离,帝弥托利听不太清楚具体说了什么——自然,他很肯定即便自己凑上去认真听了也可能听不太明白。他便找了个不会堵住人流的地方,静静等待着。
直到学生们愉快地向他道别——其中一个还拥抱了他,是个女孩,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转过身摘掉鼻梁上的眼镜,一只手把湿透的头发向后梳。就是这时,他们的目光很自然地相遇了。
随后,男人微微一笑。
笑得比天上的太阳还令人目眩。
展台后是来去的工作人员和堆在一起弯弯绕绕的各种电线和金属架,帝弥托利艰难地找到一处远离现场的长椅坐下。没过一会,那个人就抱着两袋冰棍坐在了他身边。
“这次展会我是听说雷雅小姐那边会派人来维持治安,没想到居然是你们。”他笑嘻嘻地用牙齿撕开包装袋,取出里面包着柠檬片和蓝莓的冰棍尝了一口,“味道不错。”
“卡多莉奴大队长说这是涅梅西斯事件擅自行动的惩罚,但在我看来,这种惩罚过于温和了。”
“你觉得她在保护你们?”
“阿加尔塔组织的阴谋被击破后,与之有关联的产业和组织都会不得不重新审视自身的立场,这其中有怨恨我们的人也不是不可能。当然,这种威胁同样适用于你,所以近期你还是……”
话说过半,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另一袋冰棍。
“要吗?”
帝弥托利一怔,向他展示了手臂上挂着的外套,“虽然是休息时间,但工作中吃这些不好洗的,沾到哪了不好看。”
就见他对面的人眼珠子一转,露出了有些玩味的神情,随即收回冰棍,自然地继续着之前的话题,“我曾以为卡多莉奴小姐是个满脑子只有蕾雅小姐的人,这样看来她还是很关心下属们的嘛。”自然到让帝弥托利有些失落,因为对面的人在回避关于他自身的话题,也因为他对这袋小小善意的归宿并不感兴趣,仿佛自己不论拒绝与否都不会对这个人造成影响。
帝弥托利熟知的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于是他便也准备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为他那操碎了心的上司辩解几句,结果一张口一个冰冰凉凉还有些湿润的东西就塞进了他嘴里。
对面的人一副奸计得逞的得意表情,愉快地笑着说,“你尝过了那边是你的了。浪费食物可不好,趁没滴到衣服上之前赶紧吃完吧。”
这么多年特种生涯的反应力拯救了帝弥托利的外套和裤子。他赶紧调整位置让化掉的冰水滴在草地上,另只手慌忙把外套挂在椅背上。而在自救成功后,他自然注意到了那袋才被对方叼在嘴里准备撕开的冰袋。
见帝弥托利瞪大了眼睛凝固在原地的样子,男人笑得更开心了,“我就吃了一口,青狮队长你不会连一个男人的口水都介意吧?”随着他将那根被冷落一段时间的冰棍取出,他快活的语气立刻转化成了悲痛,“这不都开始化了嘛,你要负责啊。”
“库罗德!”
今天第一次,帝弥托利因忍受不了他的戏弄而喊出了他的名字。
而对方回了他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好吃吗?”
沉默。
沉默。
沉默……
“……很凉爽。”
早在青狮因为追查连环杀人案陷入瓶颈而被迫与情报商“金鹿”交换情报的时候,帝弥托利就察觉到他很容易被这个自由散漫但又精明到让人头疼的男人牵着走。最初大家都抱着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和动机相互试探,他也自然使出浑身解数在一次又一次男人弯弯绕绕的话术和无法拒绝的条件中保证己方的利益。他轻轻揭开自己披着的温和人皮,让藏在他体内的野兽伸出一只爪子指向对方的喉咙,让对方时刻不要忘了,谈判桌对面坐着的是个威胁,是个随时可以毁掉双方所得到的一切线索从零开始的凶兽。
而认识久了,双方明确了要对抗的目标后,男人在交易上真诚了不少,还无偿帮了青狮以及牵扯进案件的人许多忙。那些离开了谈判桌无处安放的小聪明便自然转移到了他们越来越多的共事时间中。那些威胁和恐吓在这些顶多是惹人一笑的举动面前只会凸显他的不知趣和死板,于是久了,他也便睁只眼闭只眼了。
随着涅梅西斯的落网,他们的关系也已经卡在这种不上不下,朦朦胧胧的地方很久了。那些令人头疼的小聪明也不知何时带上了一丝暧昧的色彩,就像现在他口中黏黏糊糊的冰棍,又如猫一样,用尾巴毛轻轻撩拨着他的心,但若想去回应,那只猫便会一下子失去踪迹,连根猫毛都不会留下。
事实上,帝弥托利对他人的情感表达可能比许多人所预期的要直接和明快很多,所以在涅梅西斯和他姐姐落网一周后,在庆功宴上,他出乎意料地当着所有店内的客人、他信赖的“狮群”和男人的宝贝“鹿群”们的面,如同古时候的骑士一般表白了。
显而易见,男人在他那些朋友的起哄中岔开了话题,最后慌不择路地离开。帝弥托利也明白,他大概率不会得到一个明确的回应。之后几次再见,两人依旧如此,没再提过这件事,徒让他们周围的亲友们为此状况急得直挠墙。
他看着身边忙着将手腕上的液体舔干净的男人,鼻尖上还沾着一点淡蓝色的色素。和男人相处久了,帝弥托利自然能分辨出他的哪些举动是刻意展现的,哪些又是发自内心,纯粹的感性举动。但有时候帝弥托利自己都觉得无意识在区分这些的自己很无趣,毕竟虚虚实实融化在一起后便是暧昧本身,也是这只恼人的鹿想要给予他,或者给予自身的东西。
那除了享受,他还能怎么办呢?
所以他伸手刮掉了鹿鼻尖上的糖渍,又将口袋里的卫生纸递到他身前。
“好吃吗?”
“海盐味,带点酸,这个天气吃刚刚好。”
或许是因为光源已经转移到身边,头顶上的太阳仿佛也没之前那般毒辣了。两人并排坐在小长椅上,男人一手举着手持小风扇,一手挂在椅背后抱怨这次展会通知到他的时间有多短,他得在积攒的厚厚一堆的股东大会的报告里再分出一堆来专程审批这次展出的展品和进度汇报。
“不过这次展会真令人惊讶。听说是蕾雅小姐和几个行业巨头联合举办的,得做足了宣传才能吸引到那么多人吧。”
“确实,最开始听到是展会,我还以为会在更为适合的场合举办。”
“更合适的?”
帝弥托利歪歪头,绞尽脑汁搜索着自己记忆里为数不多的逛展览的记忆,“至少得是个会馆?”
“哎呀,你真是不懂啊。”摊在座位上的男人将一只手伸向天空,像要抓住什么一样,闭上了一眼,“你现在能感受到什么?”
“人群的声音和太阳光。”
“太一本正经啦,给你个六十及格分。”
“那标准答案是什么呢?”
“标准?没有那种东西。”男人又一次抬头看向天空,帝弥托利便也模仿着他一块看去,刺眼的阳光迫使他眯起眼睛,他身边的人又发出笑声,“这便是自然了。要知道,虽然现在环境保护和科学发展之间是有冲突的,但溯其源头,科学都是从自然中诞生的。为了飞翔而模仿鸟儿,为了游得更快而模仿鲨鱼,为了更为轻松地工作而模仿人类。我们利用风、利用水、利用能源,就连折个纸飞机,在这样晴空万里的天气里翱翔也会比在室内要惹人注目吧?所以我觉得,科学和自然是不冲突的。那么,在公园里举办的谁都能体验,谁都能在草地上和新科技一同玩耍,一同参与讨论交流的展会,总会比在有限的、冷冰冰的展示商品的室内展会要来的有趣,不是吗?”
帝弥托利摇摇头,不禁笑道,“歪理。”
“那您有何高见?和我说说呗?”
“我……”他噎住了,“我确实没什么独到的见解,我甚至在质疑科技本身。每当我看到那些精密准确的仪器在精准地工作,我就感到不现实。人类真的需要这些吗?自然,我不否认科技带来的生活便利,即便是我也在享受这种前沿科技带来的便利……”他摸了摸自己与人眼无异的电子义眼。因为青狮的任务,他大都不会轻易取下这只义眼,这只眼睛和他脑袋里的纳米芯片很好地辅助了他的工作,但相应地,从前那个带着黑色眼罩,阴沉又无趣的他此时却像蒙了一层水雾。他不再是那个难以相处、难以沟通但没有半点虚假的自己了。在他加入了青狮后,还有多少人知道他是个亲手扣掉自己眼睛的残疾人呢?
“我有时候看着那些惨无人道的血液实验就在想,或许人类还没准备好接受这些庞大的知识和技术。我们或许应该多看看自己脚下,脚踏实地地积蓄力量不是吗?”
“或许吧,虽然我说过科学和自然并不冲突,但我们也不得不承认,战争时期的科技发展相当迅猛,或许科学技术的本质就是在伤害着什么人的同时进化自身,这么一看,还挺像科幻电影里会出现的外星怪物。与你同样,当我想到还有那么多地方为了无意义且可笑的名分和自尊争斗,因为傲慢与偏见相互敌视,放弃人类探求的义务,并让其庇护或侵占的人同样失去这样的权利,我就觉得不满。”男人顿了顿,像大学的讲师那样给了他身旁听讲的业务学生一些消化的时间,“但是探索、发现、发展,这些本不该是错误的。你看,展会抬头看去不就是天空吗?再往上就是太空了对吧?在太空中还有许多未解之谜等着人类探索。然后再看我们的手。在此前我们就证实过人类会在特定情况被转化为魔物一样的东西,还有神秘的第二血型,阿加尔塔那帮人进行的不就是关于它的研究吗?这些第二血型和古时候贵族们的纹章有何关系?从神代时期的神话传说的真伪,再到未来科技的走向,ai究竟能不能培养出灵魂……这世界上的未知太多太多了,驱动人类进步发展的不是发展科技本身,而是求知欲和好奇心。我无法想象失去了这些的自己。而拥有了这些品质的人就像拥有了一匹传说中的天马?或者飞龙?人类仿佛能乘上风去往任何地方。这时候你低头向下看,”顺着男人的发言,帝弥托利低下头去,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们冰棍滴下的糖水已经招来了一排蚂蚁,“低头往下看,不觉得那些战争和物质上的贪欲都变得十分渺小可笑了吗?”
他保持低头的姿势,久久望着那些蚂蚁,笑了笑,摇摇头,用轻柔地像怕惊动了这些生物的语气说道,“歪理。”
“有人能接受就足够了。至于是不是你,我不在乎。”还未等到帝弥托利为这句话感到难过,男人又笑盈盈地补充道,“别假装你很难过,我们都有属于自己的想法,而且都很固执不是吗?当然,这样的人通常更有女人缘。”
帝弥托利承认,他应该习惯了被戏弄。但每当这种屡试不爽的小伎俩生效时他仍不免产生一股强烈的挫败感,“这就是你用你爷爷的名义创办了基金,为战区和穷苦地区的孩子们创办学校和博物馆的目的吗?为了让你更受女孩子欢迎?”他打算还击。
“豁,你发现啦?”
“我一直在关注你。所以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很开心,你很伟大。”
“那我希望你说这句话之前能再脸红一些。”男人咯咯笑着,“还有,不要恭维我,我创办基金的理由很自私,我只是想传播我的观点,给那些看到了我的观点的人一条通向我,和我一道的路。你知道的,在用品牌和观念征服更多人的路上,伙伴越多越好。”
“贪心的男人。”
“哪方面?”
“我记得你说过,你以个人身份做情报商是因为初来乍到芙朵拉,而做情报是你能最快获得这个城市里秘密和风声的手段。你也说过你接手你外公的科技部门是因为你想对ai技术和信息技术有所了解。你还想了解阿尔加塔人的动机和研究成果,用在涅梅西斯身上的移植科技,还有你刚才说的种种未知,你为了把你的贪心传播给更多的人创办学校,不惜放下手中的活来给学生答疑,却还妄图让被你传播的每一个人都听进你的理论为你所用,我觉得我找不到比你更贪心的人了。涅梅西斯的野心,或许在你的眼里确实就和宇宙中的尘埃一般不值一提。”
“不……你说的也太夸张了。再说了,批判完了我,那你又如何呢?我也对自己的影响力和实际产生的作用有自知之明,而这里可是坐着一位认为自己能拯救除了自己的所有人的狮子。像个太阳一样尽力将光源和温暖分发给每一个人,他的谦卑是他目中无人的体现,他的温柔对他人来说是一种被迫就范的暴力,他甚至傲慢到认为靠牺牲自己一个就能化解掉所有人背负的仇恨。”
眼见男人越说越夸张,声情并茂手舞足蹈,帝弥托利羞红了脸,连忙将他拦了下来,“行了,行了。我认输。”
“你没必要表现得好像你才是个失败者嘛。我说真的,想要拯救肉眼所见的每一个人的愿望很伟大,而真正付之行动的人更甚,你可以再自豪点。相比之下,我只是个用大义包裹自身的利己主义者罢了。我很清楚,这些创办出来的学校和博物馆无法保证任何人的受教育权利,而当对方有些个人原因无法获取这些权利的时候,或者即便接受了我灌输的观点但仍然选择别的道路,我能做的只有叹息以及一句‘我很遗憾’。你看,这实际上相当结果论,就如同战场上说着珍惜每一个士兵的将领到头来统计死亡人数时也只能获得一串数字。”
“你对你自己的评价也太低了。”
“那当然,不然我会飘飘然的。”
“但你救我了。”没有被这句玩笑话所动摇,帝弥托利直接且坚定地又强调了一次,“你救了我,你还救了艾尔。没有你,我们不会和解,只会在那栋楼里相互厮杀到一方死去。”
“没人愿意看姐弟相残不是吗?而且准确来说,那时候我什么都没做,那会我在专心拆炸弹。”
“你甚至救了亚兰德尔和涅梅西斯。”他的手指相扣,紧紧握着,手背上浮现出青筋,也不知道这是他在为捏断自己的手指,为里刚集团机械义肢的销量做出贡献而努力,还是在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亚兰德尔身上那些被莉丝缇亚失控捅出来的刀口是你做的处理。涅梅西斯也是,如果不是你给我的一拳,还想办法带着三个伤员离开起火的大楼,那时的我早就为了给父亲报仇和涅梅西斯一块化为纠缠在一起的两块焦炭,让鉴证科的人费尽心思把我们两分开。”
“这最后一句话怎么这么耳熟?”
“这是我对你的剽窃,也是我对你的提醒。你得意识到那晚上你对我,还有千万受害者的家属和相关人员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不是你,他们根本等不到涅梅西斯承认所有罪行的那天,那些伤痛只会因为我泄愤般的复仇心化为永不会结痂的伤口。”
男人惊讶地瞪大眼睛,表情和刚才得知他们间接接吻的帝弥托利一样傻,大概是没想到对方能毫不脸红地说出这些令他羞耻的语句。他神色复杂,脸上还染着一层害臊的薄红。他小声嘀咕了些帝弥托利听不清楚的话,话题就停在了此处。毫无预兆,也没有人想打破这份沉默。两人肩靠着肩,脚尖抵着脚尖,在这种炎热又嘈杂的室外达到了属于个人内心的平静。
直到工作人员在远处呼唤男人的名字,他才不情愿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回头看着还呆坐着的帝弥托利,笑道,“今晚展会快结束的时候有烟火表演,你会留到那个时候的对吗?”
不用回答,他一定会留下。一是因为工作,二是因为这是个他无法拒绝的邀请。
男人把脖子上的手持小风扇挂在帝弥托利的脖子上,拍拍他的胸口,“里刚家土特产,电力十足,能吹到晚上。”
“你们不是高科技部门吗,还用叶片风扇?”
“这你不懂了,有时候原始一点更有仪式感。”
男人离开了。而帝弥托利仍坐在原处,一手拿着那支小风扇,一手握着那根吃完后他就一直捏在手里的,已经断成了两节的冰棒棍。
他小心翼翼地将木棒抵在唇边,心想他一直无法认可自己被比作太阳,一方面是他始终认为自己不配,另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他心中的,那个永远燃烧自己的野心作为光源照亮他人和大地的太阳,已经有了另人选了。
时间过得飞快,晚上八点半,帝弥托利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掉或是嘿嘿傻笑,或是翻着白眼,或是直言让他一炮见真情的队友,顺着手机上给出的地址,逆着人流,沿着公园弯弯绕绕的林间小路来到一处开阔的小空地。
男人靠在树边,肩上挎着一个大布包,嘴里叼着根燃到了一半的烟,望着公园大河,也就是放烟花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无言上前将那根烟取下,“对身体不好。”
男人眨了眨眼睛,“但此情此景,气候宜人,适合来一根。”
他口中的气候宜人是真的,太阳下山后气温回到了正常的温度,公园大河夜晚的风给这个躁动了一整天的会场带来了凉爽与平静。来的路上,他看到了许多玩累了坐在父母大腿上,闹着要看烟花的孩子,紧紧靠在一起说着悄悄话的少年少女,还有累到眼睛都快闭起来的中年人。
在这平静的氛围里,他再次有了他是保卫了这份平静的守卫者的实感。
他身前的人披了件风衣,在柔风中哼着一首民谣,像随时都会融入夜风中,彻底摆脱肉体的束缚,自由去追求他想要探究的一切。
于是帝弥托利开口,企图用语言将他重新化为实体,“叫我过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总不能说这里是看烟花的好位置吧?”
“不解风情,这么偏的地方,还只有我们两个,不做点别的,只看烟花那多没意思。”
早就习惯男人这种语气的帝弥托利只是抱着胳膊等着他那一句但是。
“好啦好啦,别这么瞪着我,我叫你来是想做这个。”
他把肩膀上的布袋取下来,从里边掏出个用塑料袋包好的纸灯。
“这是什么?”
“孔明灯。听说在东方是用来祈福用的灯,因为会干扰飞机航行,还有环保问题,现在已经被静止放了。”
“你才说过科学和自然不相对。”
“你不懂,有的时候原始的仪式感就伴随着不合理和风险。”
帝弥托利没有表示反对,男人就权当他默认了,在说话期间他已经利索地拆开包装,灵巧的手指快速稳健的把灯笼一点一点给组装好。
自知口舌之争不是对手的帝弥托利也很配合,不多话便蹲在一边看起男人的操作,“为什么一时兴起要放这个?”
“理由?你都说是一时兴起了,还有别的理由吗?”
“……”
“好啦好啦,别看我啦。真要说个理由的话,悼念那些在阿加尔塔和涅梅西斯手底下丧生的人,这个理由怎么样?”
“真难得,你不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
组装的手顿了顿,“或许吧。我也说过,对我来说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死去的人再如何怀念也不会回来。不过嘛,或许是今天说了相关的话题,让我一时又为这么久才揭露他们的阴谋感到不甘心了罢。”
“我也说过,你对你自己的评价太低了。”
“那也比你一找到机会就对我一阵猛夸强。放过我,因为你我才知道我的脸皮没我想象中那么厚。”
“如果你感到很困扰我很抱歉,但我不会收回那些话的。妄图改变世界的野心家连两句对你赞美都包容不了吗?”
“我说什么来着?傲慢的暴君!”
两人谈笑间,一个大红纸灯笼便已立在了草地上。
“那为什么叫上我呢?”他唐突问道。
“或许是因为,你是这个热闹喜庆的夜晚里唯一一个会为此多愁善感的人?”男人把手中的水笔递到他面前,“有什么愿望可以写在灯壁上,仪式感来说用毛笔写会比较好,但我没有。”
帝弥托利接过笔,那支笔在他指尖转了两圈后又递还给了男人,“你写就好,我控制不了力道。”
“嘶。”男人看看他的手心,又看了看薄薄的纸壁,接受了这个说法。
远方传来震耳的声响,一朵朵绚丽的花在夜空中炸开,即便在最偏僻的角落,他们也能听到人群的动静。
那想必是充满了幸福和满足的欢呼吧?
“不好,再磨蹭下去烟花都要放完了!”男人匆忙地在灯壁上写了些什么,拉着帝弥托利站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新的烟,点燃。
“你直接用火机点不是更好?”
“今天都说了这么多遍了你还是不太懂啊,有时候人也需要一些多余的仪式感嘛。”他将烟叼在嘴边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被风悄然带走,男人望着烟消失的方向,不一会便烟头点燃了浸满酒精的棉花,把这团燃烧的棉丢进孔明灯的灯底内。
两人举着灯托,眼看气体撑开灯壁,手中的浮力越来越强,就听到男人轻轻说,“是时候了。”他们便放了手。
那盏灯就这样挣脱一切升上空中。
那盏灯转啊转啊,上面是某个人用水笔写下的愿望——达成野心。
“噗哈。”
“笑什么,你不觉得愿望越朴实越好吗?”
他们站在那,看着那盏灯被合适的风带着飞往未知的夜空,烟花为它照亮了前路,它成了烟花表演出乎意料又不可忽略的一个小小余兴节目。
“真有意思。”帝弥托利望着那盏灯,烟火照亮他和他身边人的脸,“你自称利己主义和投机者,但你今天做的每一件事都不能用逻辑来解释。”
“觉得我不真诚了?”
“我早就明白你是个骗子,但我不反感。或许是因为我认为世界终归是感性的。用纯粹理性编织的世界并不存在,也不会拯救任何人。”
“嗯,虽然我们在对待理性的观念上可能有点偏差,但总的来说,我认同你的观点。”男人看向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笑得放肆极了,“你知道吗?有位曾经果断抛弃家族和待继承的产业,和一个见面不到几天的男人私奔的‘伟人’曾说过,‘或许我的选择并不明智,但他一时兴起邀请我,我也一时兴起答应了,这不是挺好?人或许只有在为了一时兴起孤注一掷的时候,才称得上真正的自由吧。’王子殿下,队长阁下,你呢?你今天自由吗?”
他怔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在男人倒映着绚烂火花的注视下,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如果是这样,或许我现在体验一下这种荒唐的自由也不算太晚?”
“什么意……”
在男人怔愣的时候他已经拉进了距离。
又一团火焰叫嚣着升空,在最高处燃尽。在它倾尽一切宣示自我的瞬间,于它之下,有两个重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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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这是篇我从决定要写到提笔再倒完结耗时不过一天的即兴之作,里边的很多走向和观念都是我因为通宵而不清不楚的大脑里临时拼凑而成的。但因为太顺畅了,即便一些巧合也很顺畅,于是也不舍得停笔,就这样在天亮后写到了夜晚的场景,并在休息了一阵后,赶在半天之内收了尾。
之所以生出这种激情,归根结底是因为打完了黄燎线。这条线怎么样吧我不多说,毕竟这是同人文不是剧评。而之所以是这篇太监的接龙,而且还是个临时想到场景的后日谈,只是因为回头看这篇设定,里边兄弟的思想和行事作风都和黄燎线呈现出来的他形成了个我个人觉得有趣的对比,于是我便在中午的时候和朋友开玩笑说突然有了产粮的欲望,不知道能不能在一周内趁着激情还没过把这个即兴的内容敲出来。然后……我也没想到这文完结得这么快。
总而言之,这篇随性的东西充满了我脑子不清醒时的胡言乱语、没有前文往后也不会放出前文导致看着云里雾里的内容和我对与朋友相互讨论时一些有趣论点的剽窃,看个乐呵就好。
最后,恭喜dmcl终于不再是拉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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